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在这绝对安全、绝对舒适的环境里彻底松懈,意识几乎是立刻便沉入了无梦的黑暗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个小时。陆念念在睡梦中感觉到一丝异样。
一种被注视的感觉。
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。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床尾不远处,无声无息,如同夜色中伫立的雕像。
陆嫣。
她回来了。
陆念念下意识地想坐起来:“姐?你回来了……”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沙哑。
“躺着。”陆嫣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。她向前走了两步,停在床边,更加仔细地扫过陆念念露在被子外的脸和肩膀。
陆念念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地想把被子拉高一点。
“瘦了。”陆嫣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,听不出太多情绪,但那两个字却像石头一样砸在寂静的房间里。
“不止一点。”
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陆念念明显清减了的脸颊,原本就小巧的下巴线条现在显得更加清晰,甚至有些尖削。被子滑落露出的锁骨也显得比一个月前更加突出。
最让陆嫣皱眉的,是陆念念此刻的状态——即使刚从睡梦中醒来,那双与她相似的蓝色眼眸里,也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……一种被过度压榨后的脆弱感。
眼神不再像离家时那样带着点懵懂和跃跃欲试的光彩,而是沉淀着一种沉重的、被反复锤炼后的东西,像蒙尘的琉璃。
陆念念下意识地避开姐姐审视的目光,含糊道:“军校……训练强度大嘛,很正常。”
“训练强度大?”陆嫣重复了一遍,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陆念念的指尖,那上面有几处细微的、新生的薄茧,是指腹过度用力操作虚拟键盘和握持武器模拟柄的痕迹。
她的目光又扫过陆念念的太阳穴附近——即使光线昏暗,也能看到那里皮肤似乎比别处更加敏感,微微泛红,显然是长期贴着舒缓凝胶贴留下的印记。
“精神阈值拓展的副作用?”陆嫣的声音压得更低了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,甚至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
“鹿笙的训练方式……我知道。”
陆念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姐姐果然知道鹿笙,也知道全科系的“特色”。
她强装出来的轻松瞬间瓦解,鼻子一酸,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委屈、疲惫、痛苦,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汹涌地冲上眼眶。
她用力眨了眨眼,想把那股酸涩逼回去,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……嗯。有点……难熬。”
她不想在姐姐面前示弱,但那份沉重的真实感,让她无法再伪装“还好”。
陆嫣沉默了。
她看着妹妹强忍泪水的样子,看着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脆弱和疲惫。
一个月前那个离开家、带着点不知天高地厚劲头的女孩,此刻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树,虽然还倔强地挺立着,但枝叶已显凋零。
几秒钟后,陆嫣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。她只是伸出了手。
那只手没有落在陆念念的头上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“安全距离”,轻轻拍了拍陆念念裹着被子的肩膀。